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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讓我很痛苦。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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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水色寶石般湛藍的眼瞳,帶著怒意,疑惑,或不安,又有些慌亂有意想要躲過他的打量;隱約透出一陣緋紅的臉頰,像沾染上些許星屑,光彩照人;連同那被他看在眼裏的一舉一動,包括像個小孩子一樣抿嘴,又抱著胸帶著理直氣壯站直了,毫不退讓……

——你是17歲的艾莉絲.米庫。

你不知道,你自己還只是個17歲的……學生。

尤其是那一抹凝固在她眼眸裏隱含不悅的鳶尾藍,就在對視的瞬間激起了他想回自己進入虛幻之夢前,那本來的絕望和怨恨。

他竟突然忘記了,她本來就應該是要恨她的。

交織糾纏,紛擾不清。

——如果這些都是真實的話,那麽,他是否又會狠心驚擾她安然的夢境,告訴她,你其實已經死去了,你其實,在現實中早就應該不存在了?

他似乎,沒辦法這麽做了。

就算明知道,自己已經找出了這個夢的破綻,然而,他還是不想立刻打碎這樣的夢境。

“……你都不知道……”

不,也許,只是他自己想不到罷了。

從一年前決定要犧牲她換取莉莉的時候,他本來就已經告訴自己,自己應該是要狠下心才能完成這些自己料想之中的事的。事實上,他也確實這麽做到了,從殺死艾莉絲.米庫那一刻起,他曾以為,自己可能一輩子都要背負這些無法償還的債直到死,並且永遠都要活在黑暗之中,為自己犯下的罪過無盡地償還。

可是,當從“雪莉露”的口中——莉莉告訴他,艾莉絲.米庫還活著、她其實還應該活著的時候,那一瞬間,他想到的卻只有“她還活著”這一件事罷了。

他不知道為什麽是這樣。

——假如她不死,那麽,他是否就不需要再背負這些沈重的黑暗而活?

可他寧願相信,這發生在他和她之間千絲萬縷的聯系,僅僅是一場無關緊要的笑話。

一陣虛無縹緲的鐘聲突然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驚醒了徹底陷入到自己的沈思之中的他。

當然,她也從失神狀態之中回過神來,正要張開嘴想要說什麽:

“誒,你覺不覺得……一直爭辯這些,其實是很累的吧……”

“顯然。”他應了她。

在決定放棄繼續死盯著她之後,他稍定了定神,沒等她作出什麽進一步的反應,他反倒是往後退了一步,並且在她先開口打破僵局的情況下,他強迫自己收起片刻前的對她所有的不耐煩。

“如果我們能好好地說話的話。”

他知道,自己已經不想再和她爭吵這些無關緊要的事了,如同那頃刻間悄然墜落的槲寄生,事情既然發展到這裏,想要回頭似乎已經不太可能。

可他還有機會選擇。

——停戰,言和,平息,安寧,救贖,重生。槲寄生的意義。

“抱歉,我果然還是很任性呢……黑蝙蝠先生,不,是西弗勒斯……這樣叫沒錯了吧?西弗勒斯,”艾莉絲擡起頭,對他報以苦笑,“我不知道為什麽,心裏總是很想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就像那一個人……我其實並非真的想要去參加那個宴會,但我腦子裏總記得,從很久之前開始,我就應該是期待著可以和那一個人見面,這是真的……可我就是……就是不知道,他是誰。”

心裏無法填滿的,也許就是被挖空的失落。

他不經意地瞧見了,在她眼眸裏流轉著的,是淡淡的遺憾。

“如果我現在告訴你,我知道那個人在哪裏,而我又能看見,他就站在你身邊……如果是這樣的話,你相信嗎?”

他問道,同時也從後退的趨勢之中倒退回來,再往前走,走到她的身邊,卻又別過臉看向什麽都沒有的空蕩蕩的長廊外,“想想看,就算這一切也許都會是假的。”

“可如果真的是這樣,我寧願相信此刻槲寄生會突然出現在我們面前,然後,我等的那一個人,他會出現在我身邊。”

“呵,”他突然間不合時宜地笑了起來,“難道,你還想著他會吻你嗎?”

“……才沒有這回事!才不是這樣!我……”艾莉絲連忙為自己辯解了起來,卻是越說就越顯得有嫌疑。

“如果你能夠不讓我看出來你的臉已經紅得像個毒蘋果,我或許還會撤銷掉剛才那有些冒犯的想法。”事實上,他還是看出來了,那種詭異的感覺。

雖然,西弗勒斯.斯內普,在別人眼裏是公認了從來和這些東西沾不上邊的人。但是,他也不是完全沒聽過,那個關於聖誕節的無稽的傳說:

若你有幸與心儀之人站在槲寄生下,那麽你必然不能拒絕親吻,只有這樣,站在槲寄生下的女孩才可以得到幸福。就算是互為敵人,只要是在槲寄生下相遇,就要互相擁抱並停戰。

想當年,他還是學生的時候,每年的聖誕節,他居然也會像那些整天做白日夢的不切實際的男生一樣,曾暗自幻想過,也許會有那麽一次機會,梅林會如了他的願,讓槲寄生開在他和莉莉的面前。

但那終究是少年時候才會想的事。

毫無疑問地,一切都已然過去了。

自從彼此的命運終究還是不由分說地錯開了的那一刻起,她早就固執到要發誓,與他,今生,永不相見。

“他不在這裏,我確定。所以……要找他,或許我們還要再在霍格沃茨裏面走一走。”

他找不到再好的可以結束這長久的讓人心生郁悶的話題的結束語,只能就這麽算不上建議地提議著,似乎是早已抽去所有期望般,僅僅是等待她一個回答。

這同時,也是一個選擇。

艾莉絲聽完他的話後,頓時有些驚愕地楞了一楞,但又很快恢覆正常,“你不介意再帶上我,在這城堡裏到處轉?”

“嗯,暫時來說,是這樣……只要你願意。”

他淡然地說著,隨即轉身想要倒頭往回走,卻沒想到,還沒開始走出去,艾莉絲又突然拉住了他的手,將他停住:

“那麽,西弗勒斯,你可不可以陪我去一個地方?”

“什麽?”他疑惑地回頭看,“去哪裏?”

“去了你就知道了,”她佯作神秘地大方牽起了他的手,“我知道這個時候去那裏的話,一定不會讓別人知道的。”

“你……”

他尚自對她突然牽著他的手的舉動感到各種不習慣和尷尬,然而,她顯然毫無這方面的顧慮,僅僅是二話不說地握緊了他的手,拉著他開始飛快地前進在無人空寂的長廊之中,任由自己穿著的高跟鞋還“砰砰”地敲擊著地面,打破靜謐之景。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斷斷續續地寫,然後本來有個kiss版本的,結果因為作者先生說寫得有些不合時宜,所以我又把後面三千字推翻了,再增補了一倍……改著改著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所以,如果13.1此章有什麽寫得感覺怪異……還請無視掉吧,最近作者小姐剛考完試,家裏用來碼字的電腦又有點抽風,平時用來看電子書和修訂稿子的MP4最近又壞掉了……各種苦惱,望見諒)

不過請期待,沒準下一章就有突飛猛進的發展了?

13.2應該會是很唯美的一章,請期待。

【不知道有沒有親猜到,Alice和Severus要去那裏呢?XD……】

☆、13.2

“你到底要去哪裏!”

雖然答應了對方可以帶著她四處找找,但不代表他就這麽允許了她如此放肆地像拉著自己寵物一樣拉著他到處跑。斯內普這麽想著,可是還是很是被動地被她拉著直往城堡的外面走去。

“別拉著我……”斯內普抗議道,我自己會走路,米庫小姐。

“不行,你答應我了。”可是艾莉絲卻是拒絕地理直氣壯,“現在已經很晚了,要去參加宴會的人已經陸陸續續準備要出來,你確定我們要一直這樣站在這裏,或者,走得慢悠悠地等著被人看見?”她瞥了他一記,“我不保證我們兩個不會被別人看見。”

“那又有什麽關系?你現在說的東西盡是莫名其妙。”他只覺得她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哪有人會註意到他們,何況現在根本四下無人。

“可是再在城堡這裏待下去,明天一早恐怕我就得和你一起成為拉文克勞女生們的八卦頭條。”她終於有些妥協地松開了他的手,“我確信你想象不到,至少我不想這樣。”

尤其是和你——艾莉絲暗想。

“如果你沒有高估你自己的影響力,那應該是這樣。” 他那略帶嘲諷的語氣又跑出來了,“可是真是抱歉,我想如果真的像你說的那樣,我是會低估你的影響力的。”

“至少我覺得,去禁林比登上頭條要有趣得多。”艾莉絲毫不罷休地回了句,“我想去禁林。”

“為什麽。”

“不為什麽,我就是想去那裏。”你真煩,黑蝙蝠先生。

“所以,你就覺得這個時候去那裏會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他一臉不確定地看著她,卻只等到她更加堅定地對他一個勁點頭,“那就去吧,如果你不介意明天因為違紀而被級長抓去教訓的話。”

是人都聽得出來那是反話,可他的諷刺偏偏遇到她就屢試不靈:

“少替我擔心了,你不知道我現在就是拉文克勞的級長。”她笑得很是自信,非常自信,“拉文克勞現任的級長就是我。”

——該死的記憶力呢,他差一點就忘了。

17歲那一年,艾莉絲似乎是當了拉文克勞的級長。然而,當時她一個字都沒告訴他,以至於他很後來才從別人口中無意中聽見這回事。

可他即便知道了,對這些事也是滿不在乎。想當年,莉莉和波特也是格蘭芬多的級長,但那不能代表什麽——好吧,事實上因為這件事,他們倆順理成章的走在一起了。

“哦,那怪不得,級長帶頭違規。”斯內普假笑著調侃道,他現在曉得,她其實一直都是那麽喜歡幹一些出乎人意料的刺激的事情。

禁林,那上輩子被梅林詛咒過的地方。學校出了明文規定,學生在一般情況下都不允許進入,違例者將會受到懲罰。雖然有這樣的規定,但也不過是形同虛設,每到月黑風高夜,總會有那麽一些不安分的學生,出於好奇想要跑到那裏冒險——相對的,深夜時分被送進醫療翼的家夥,多數也是在禁林出事的:不是折斷了骨頭,就是嚇得丟了魂。

可越危險的地方,風景越美。

——這,才是她會做的事。

“你以為什麽呢。”艾莉絲笑了,“今晚滿月,也許運氣好的話,會碰見它的。”她若有所思地看向不遠處城堡的出口,一片明凈的月色流瀉入大堂的大理石地面上,清澈冰涼。

“碰見什麽?”

“嘿,你真是啰嗦,西弗勒斯,”

面對他的諸多不解,她卻依然賣著關子,只是徑直自己往前走去,“我知道有什麽辦法可以找到那個人了,只要我們能夠在禁林找到它。”

——假如她的意識是清醒的話,那麽,今夜所發生的一切,是否已經不止是一個虛幻的夢境?

在後來的日子裏,當西弗勒斯.斯內普想起來在她生死關頭那夜、那個夢時,他是會慶幸自己沒有驚醒這一切,並且能夠在她失去記憶的時候,重新認識她。

——那個有些笨的艾莉絲,總喜歡和他吵嘴,又只會把自己最軟弱的一面悄悄地告訴他。

愛著西弗勒斯.斯內普的艾莉絲.米庫,只有一個,不是別人。

盡管,一切都有終結的時候,包括生命。

“我數三聲,然後你才能睜開眼哦。”

艾莉絲牽著西弗勒斯的手,在漆黑中穿過眾多森林裏的枝椏和半人高的草叢後,直到感覺到一陣冰涼的風從前方穿堂而過,她示意他閉上眼,然後讓他隨著她的牽引下跨過最後的灌木叢向前走去。

“一,二,三……到了。”

他睜開眼,只見一片大大的空地中央,有一方小小的池塘。池塘的四周長滿了纖長柔軟的乳白色的草——若不是因為今夜是滿月,而這些草又會散發出一陣天然的清香和清蘭色的光芒,他是不會留意到這些不起眼的東西的。

還算清醒的大腦立即反應過來,告訴他:這是蕓草。

“看吧,沒騙你吧……就只有今天晚上我能在它們的指引下走到這裏。平日啊,若是月色不好,走過來禁林這裏,我是絕對會迷路的。”艾莉絲笑意盈盈地擡頭,看著他那一如她所料的驚訝的表情,心裏更是得意,“滿月夜的蕓草有指引迷津的作用,雖然這個方法我沒在別的地方用過,但我想,只要原理是對的話,那麽采上一把,對其施用追蹤咒,大概就能找到我們想找的人了。”

蕓草,是延年藥水中用得最多的基礎藥材。喜歡看書又具有大量藏書的人都知道,如果拿來夾在書本裏,書頁間會自然生香而且不會因蟲蛀而朽壞。可是,一般的蕓草,因為不合時宜,所以只能作為基礎藥材。而最上等的蕓草,只有在滿月那一夜,吸足了月光精華,才會有最純凈的氣息,才有凈化的功效。

不過,它最大的作用,大概就是作為最純潔的神奇生物——獨角獸的食物。

“如果我們來得再對時候一些,沒準可以看到獨角獸。但現在貌似是不可能,你應該知道的……獨角獸只親近那些無論是外表和靈魂都潔白純凈如一,不摻和一絲雜質汙穢的人。”她靜靜地走過去水平如鏡的池塘邊,用手掬了一把冷水洗了洗自己的臉,然後有些出神地透過水面形成的鏡子,看著夜空中那一輪明凈的圓月。

“你這是在嘲諷著我,因為穿著一身黑衣服,所以不可能贏得獨角獸對我的讚賞嗎。”斯內普對此嗤之以鼻,只覺得她大概不過是開了個小玩笑,便不在意,“和人接觸太多的獨角獸,尤其是和那些很擅於偽裝的人在一起,是活不長久的。”

“是啊,”艾莉絲嘴角帶著一絲遺憾的笑,“因為它們太過純潔了,一旦決定要相信別人,就會義無反顧地相信下去,絲毫不會對別人存在戒心。”

——可它不知道,人是會互相傷害的。

艾莉絲從池邊站起身來,稍稍退後了幾步,找到一片比較平整的草坪,坐了下來,也順道伸手招呼一直站在後面的西弗勒斯過來她身邊一道坐下。

“不過來坐一會兒嗎?走了這麽久,你都不累啊。”

他遲疑了片刻,終究還是走了過去在她身邊和她並肩坐了下來。

“小時候,我母親對我說過,”

待他剛一坐下,她便開始緩緩地說著,低下頭,有些漫不經心地撥弄著自己前面的那一束正對著她“笑”的蕓草,“暗夜裏盛開的水色鳶尾給予了米庫家的人們那與星月同輝的榮光,因為我們有權利身著最璀璨的藍,那代表著我們高尚的純血貴族的證明。但是,米庫家的人生來就擁有的藍眼睛,卻是世上最純潔的生物——獨角獸贈予我們的,象征著我們一族不朽的靈魂和長久的生命,可治愈凈化的力量。”

如果說獨角獸的皮毛擁有著比白色更加純潔的顏色,那麽,它們的眼睛,就像是黎明前微嵐的天光,雖然淺淡但是卻足以驅散任何陰霾,擁有著永遠閃動的聖潔光澤,帶著靈性洗凈人的心靈。

她從來沒見過獨角獸,可是她能夠感覺到,那種所謂治愈的力量,是怎樣的一種強大而溫暖的力量。

“說起來,我母親的眼眸是黑色的,所以當初全家人都擔心我的眼睛會不會不是藍色的呢……你大概不知道,米庫家的人如果生來沒有藍色的眼眸,那就代表家族不接納那一位成員。但是,後來我出生了之後,不知道為什麽,父親卻因為我的藍色眼睛反而疏遠我。”

——“如果你是聽話的好孩子,就乖乖留在別院裏,無論如何都不可以出來,知道嗎?”

她苦笑著,頭垂得更低,仿佛就要把自己埋在自己的懷抱裏一樣,“我至今都不明白為什麽,直到被家裏人關在米庫家的別院的時候,我才五歲,可我還是不知道為什麽。”

“被關在別院?為什麽。”他問,“你才五歲。”

“可我從小就是自己一個人長大,連父母都不能隨意地接近我。”她的語氣帶著些許自嘲的意味,“他們總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但其實我的耳朵還能聽見的……家族裏的人除了我,都知道真相……”

她永遠都會記得,那日,母親看著她,獨自一人哭得那般淒涼,只因為祖父和父親他們決定要把她一個人關在米庫家的別院裏。

——那個女孩,終會死在她所愛的人手上。

就是那個時侯,她開始知曉自己以後的命運,原來一切會是如此。

“……可你最後還是收到了霍格沃茨的入學通知書,你最終……”斯內普頓了頓,帶著些猶豫,卻最後還是說了出來,“……你來了這裏。”

“是啊,所以……”艾莉絲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長嘆,“梅林曉得,一開始我到底有多高興,我終於能夠如願地逃離了家族,逃離了所謂的命運,逃離了身邊想要拘禁我的人,逃離了一切……可就算如此,後來,”

她突然轉過頭來看著身邊的他,眼神裏帶著些水澤,“我漸漸覺得,我也許真的為了這樣,而丟了什麽……從很久以前我就一直在想,想了很久很久,可還是想不明白,自己到底丟了什麽。”一瞬間失去了自己活下去的支柱,整個人都沒辦法再走下去,哪怕只是一步。

——終有一天,也許是畢業之後,也許是不久的將來,她,還是逃不出命運的掌心。

她只覺得,自己的心一直是處於空缺狀態,常常會莫名其妙感到一陣失落感,卻不曉得那是為什麽。

整個心仿佛已經被掏空,胸口處只剩一個空洞再回蕩著絕望的回音。

“那個人……我就算忘記了他是誰,可是我的直覺告訴我,那個人很重要,我要找到他,我想見他。我等了很久,終於等來了今夜的宴會,如果我現在就去宴會上,然後走上去領獎臺,那麽,身邊那個陪我一起並肩站著的人,是他。”

她一直以來都很努力,卻不告訴任何人她為什麽而努力。她曉得,她也許只有證明自己是個有能力的人,他才會轉過身來看她一眼,然後不再說一些傷人的嘲諷的話,而是正正式式地贈予她一句讚賞。

明明她已經不認識他,可是,所有的感覺都告訴她,他曾存在。

“…………我想見他……”

“可他不會在宴會上等你,絕對不會。”

斯內普突然冷冷地說著,只用那麽一句話,試圖打消她所有不可能實現的猜想和期待。

但她絲毫沒有理會他。

“……不,他在那裏……”仿佛已經出了神,她頓時間完全不在乎他對她說什麽話,就算他要打擊她,她也毫不在乎,僅僅是自言自語著,失神地看著他,“……他會在那裏的……”

本來柔亮的月色,此刻照映在她光潔卻褪盡血色的臉上,變得分外淒厲。

——他感覺到,自己心裏有什麽正在叫囂。

“別傻了,他不在那裏!”

斯內普抱著她柔弱的肩,搖了搖,語氣裏帶著異於往常的怒意和不甘,“他不會在那裏,你知道嗎,他不在那……”

“為什麽你一定要說他不在那裏?!”

艾莉絲突然間帶著哭腔沖他喊道,原本還在眼眶裏打轉的淚頃刻間傾瀉而下,沿著臉頰滴落在蕓草之上。

“你為什麽就知道他不在?!我已經……我已經只能把全部希望寄望在那裏了,我很害怕,我什麽都不知道,可我還是……就算你帶我去找他,可是如果宴會已經結束了,他走了,怎麽辦……我不知道為什麽,可是我的心只覺得很冷,我只覺得……害怕和……”

——如果他不在了,要怎麽辦呢。

也許,她自己此刻都不會明白自己想要說什麽,唯一還清楚的,就只有知道自己的淚水在不住地冒出來,無聲卻痛苦地哭泣著。

像個單純的小孩子一樣,因為失去而擔憂,因為害怕而哭泣。

“………………我很害怕……他不在了……我找不到他…………”

——你很害怕?

【你不知道嗎?也對……你一直都這樣……你一直都這樣的,西弗勒斯。】

——不。

他從來沒想過,原來她也有過這樣可怕的感覺。

——“………………我很害怕……他不在了……我找不到他…………”

在他的心裏,即便他專註的只有莉莉一個人,目光不曾多放過在另一個人身上。然而,他所認識的艾莉絲.米庫,卻不至於是個會和“害怕”扯上關系的人。

——她可以孤身一人鬼鬼祟祟地潛入了霍格沃茨圖書館裏最隱秘的地方,只為了找那些禁止翻閱的黑魔法書籍而夜不歸宿,或者用時間轉換器,偷偷在深夜裏躲過巡查潛入斯萊特林的公共室不知道想幹什麽……她這個不安分的拉文克勞,曾做過一大堆媲美格蘭芬多的英勇的事。

甚至是那一天,在魔藥教室,她用那樣不可一世的語氣親口告訴他“我不會死”;再後來,他要殺她的時候,她面不改色地告訴他“你要殺我,就動手吧,就當是我欠你的,從此我們互不拖欠”……

她在他面前,從來沒有表現過一絲懼怕,有的,只是用不盡的倔強和無畏。

自此以前,他都認為,自己需要守護的人,應該是莉莉。至少,相對而言是這樣。

直到上一刻,他還依然這麽覺得。

可是,這一刻呢?

——她其實是害怕的。

是不是,因為自己一直以來都太過依賴自己眼睛所能看到的表象,總是自以為是地以為與自己無關的東西,自己大概是不需要理會,所以選擇性地去忽略,繼而消滅到自己心裏僅存的關於感情的知覺。

就像麻醉一樣。

他從前一直告訴自己,“我愛的人是莉莉。”

可是,她呢?

她也許,也自從前就一直告訴自己,“我愛的人是他。”

“你不想他離開……”

——不,其實不是這樣。

他突然間像是恍然大悟般,終於明白了自己之所以會在裏德爾大宅的地牢裏放下了莉莉,轉而冒著被黑魔王發現的危險,還要跑回去救她,是為什麽。

他的心,他的潛意識裏,已經為他做出了選擇。

“……我……不想你離開嗎……”

【別走,好嗎,西弗勒斯。】

——我在這裏。

不過是那片刻之內的事,他悄然地靠近了她,看清了她那淚眼婆娑的模樣後,一種說不出的滋味正死死纏著他的心,勒得生疼。

“閉上眼。”

他突然在她耳邊這麽淡淡地說著,沒有任何裝腔作勢。

她沒有聽他的,依然是哭得不成樣子,像個傻瓜一樣紅著眼與他對視。可當發覺他那眼神甚是不懷好意,就像初見面那會兒,他說‘你再吵就把你殺掉’的眼神一樣,她最終還是悻悻地收起了所有異議,聽話地把眼睛閉上了。

心跳越來越快,快得有點不像樣子。

她疑心,再這麽下去,她的心沒準會漏跳幾拍。

“你想要……”

可還沒允許她把好不容易擠出來的話問完,忽然間,一陣溫熱的觸感不由分說地覆上了她的唇。

他吻了她。

一瞬之間,她只覺得一種觸電般的感覺從唇邊蔓延至全身。她本想立即就閃開,卻不料,自己的雙手不知道在什麽時候被他緊緊地抓住了。

蕓草淡雅清香的氣息彌漫在這片小小的池塘四周,漂浮在空氣裏,帶著銀色的光芒襯得月色更為清冽。縱然夜風帶著寒意侵襲,可此刻,在他們之間,只會感覺到一陣暖意,正消融著那蓋在每個人心裏的那層堅冰。

流淌著的時間仿佛會在那一瞬間為他們而停止,就算流轉在黑暗裏的氣息依然是冰涼的,可那安定的呼吸卻讓人感到無比安心。

一秒,兩秒,三秒。

——可是,要是時間真的停在這一刻呢?

她突然覺得,自己似乎已經等這一刻很久了,卻又在此刻,覺得這一切其實都是不真實的。

那個人。

——那個人是誰?

她還是不知道,什麽都想不起來,腦子裏一片空白。

——還在害怕嗎?

【不,你在這裏的,我知道,一直都清楚。】

數秒過後。

在她還沒有把思緒從十萬八千裏之外梅林那裏拉回來之前,斯內普已經松開了她的手,然後回到原先應該保持的距離之外,靜靜地看著她,看著她依然是傻傻地閉著眼,面無表情,一陣緋紅的色澤卻早已經爬上了她的臉頰。

“你可以睜開眼了嗎,米庫小姐,”他饒有興味地問她,“……艾莉絲。”

——他知道她是故意的。

“混蛋,你居然……”

還沒重新開始說幾個字,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眼淚往下流的艾莉絲,此刻又開始紅起眼來,一副想要繼續哭的樣子可憐兮兮地盯著他,“……你居然!”

“行了……別哭了行嗎,你哭得……真難看。”斯內普提醒了一句。

當然,那是句意味深長的話。

“……要你管……” 可艾莉絲就算仍然在不住地抽噎,卻還是小聲地嘟囔著怪罪道,“可是你……你居然……”

還沒說完,她又改成了一副 “悲壯”的表情,指著對面那個“罪魁禍首”欲語又止。

——他居然偷.吻.她!

“你是故意的!”她用沙啞的聲音大喊。

“才不是,”故意的,他一臉從容地答她,“是槲寄生。”

語畢,他伸手指了指那從他們頭頂的樹枝上瞬間瘋長起來,又垂到她和他面前的,綴滿紅色漿果的細葉藤蔓。

“槲寄生?”她皺著眉看著他,“什麽‘槲寄生’?”

他卻僅對此無奈地點了點頭,“就是槲寄生。”

“槲寄生!”

——若你有幸與心儀之人站在槲寄生下,那麽你必然不能拒絕親吻,只有這樣,站在槲寄生下的女孩才可以得到幸福。就算是互為敵人,只要是在槲寄生下相遇,就要互相擁抱並停戰。

當艾莉絲終於意識到這是怎麽回事時,她睜大了自己的藍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像是見著了他身後其實還有一只幽靈飄過一樣。

“什麽時候冒出來的?!”

“就剛剛,你哭得像愛哭鬼那樣。你忘了,今天是聖誕節。”

大家似乎總是喜歡在今天——好吧姑且算是特別的日子,把這捉弄人的東西布置得到處都是,居然還放到了禁林裏了,真是品位甚低。

——但說實話,他對此其實毫不在意的。

尤其是現在。

“……你就認了吧,你是故意的。”她幽怨地繼續死盯著他。

“你一定要這麽想的話,我沒可能把你的嘴巴封上……” 他淡定地回答她,別無意思,“所以,隨你喜歡。”

“可我絕對不要把我的初吻就這樣送出去,絕不!”她又開始有些失控地大喊起來,“西弗勒斯,你……你真是……”

“我對你的初吻也沒有興趣,艾莉絲……米庫小姐。” 他笑道。

——大概沒有人能想到他為什麽會覺得這很好笑。

“你確定我不會倒黴一整年?可是……”她繼續沮喪地用手捂著臉,而且幾乎要作勢把自己埋在裏蕓草叢裏頭一樣,“噢,不,和你在一起,已經是我今年最倒黴的事了。”

她其實相信,梅林爺爺一定是故意整她的,所以才給他和她安排了這樣一出戲。

真好,“好”極了。

想想看,要是明天拉文克勞的女生們討論的話題是“拉文克勞戲劇女王初吻的葬送”,那該是多有趣的事。

可她知道,無論如何,她都是不會讓除他和她之外的第三個人知道今晚這件事的。

“你剛才不是一直在說,你的事我管不著嗎?那正好,”反正,你倒黴又與我無關。斯內普這麽滿不在乎地想著,卻始終還是忍住了沒把最後一句說出口。

要真說出口的話,他估計自己就要命斷禁林。

——他信她其實也能“殺了他”的。

“誒,你可不可以別那麽記仇啊。”艾莉絲用一副苦瓜臉的模樣對著他,哀怨道。

“那你可不可以停止你的諸多要求。”他不假思索地反駁。

“吶,你說的,說好了。”

聽見他這麽說,她又立刻打起精神來,認真地談了起來:“不許再捉弄我啊,也不許再惹我生氣啊,還有啊,不準欺負我。”

“嗯……說話算數,”即便他這一聲首肯聽起來充滿了一萬個不願意,“但,你也要答應我,相同的條件。”

“……真過分,你還真會以牙還牙。”

“當然,學你的。”

語畢,他和她都不約而同地相視而笑。那笑容,絕對不是剛見面那時候的嘲諷和冷笑,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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